星期一的早上, 我與高木同事一大清早就驅車回到公司.
公司老闆與GM 都由東京趕回來了, 聽說是GM 兒子借出自己的座駕, 用一般國道經過十二小時之後好不容易才回來的. 我從未見過GM 滿面班白, 有點像已故演員喬宏的樣子. 很恐怖, 很像Saving Private Ryan 一樣.
同事們都進入辦公室內收拾. 而我因為貪生怕死的緣故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再進入過那座兩層高的平房. 那個平衡四邊形的影象太鮮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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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14日早上 |
在公司門口坐著的時候, 同事們陸陸續續回來了. 有些人的車子沒油了, 踩了兩個小時以上單車回來. 有一位比較幸運的, 在路上被另一位同事發現了給打包回來了. 大家知道沒有人送命及受傷之後首先是一個疲倦的笑容, 之後話題轉到自己親人的時候頓時擠出一點無奈. 被打包回來的那位同事的外家位於南三陸町, 整個城鎮都已經在水底了. 不敢想像他的太太當時是什麼樣子……
然後是一個更震撼的消息: 100公里外的福島第一核電廠爆炸了!!!!!
我們要打的「大佬」, 是地震, 是海嘯, 更有一個無法阻擋的核幅射.
在這樣的情況下, 無論如何我都要走了.
向公司告別之後, 我與高木同事再似回到家中收拾行裝.
吃過午餐之後就拜別收留我的高木父母, 驅車前往山形機場.
在高木家的最後一餐是飯團.
除了大米之外高木家中已沒有其他可吃的了.
我必須盡快離開.
一路上行車都非常暢順, 交通疏落. 駛過官城縣與山形縣之間的山路時會見到有些斜坡滑落, 露出岩石表面. 本來長在泥土上的植物都掉進深谷下的海流了.
走到山形機場, 並不是「日本沈沒」所描寫的混亂, 只是在場人數比平時多, 大約有1-2百人在等候後補機位. 我第一時間走到日本航空的櫃台前面, 詢問後補機位. 我得到的籌號, 是28X. 時為下午三時.
當天還有兩班航機飛往大阪. 等機位的人有一家大細的, 其他大部分是留學生. 大家都在打電話互通消息, 活像身在戰地收集敵軍情報一樣.
到了第一班機登機的時間了, 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著職員叫號碼. 號碼由18X 開始叫, 一直叫到23X. 五十多人可以上機了!! 就這樣計算下一班應該有機會可以上到吧…..
就在登機閘口關閉不久之後, 突然在大堂的臨時詢問處有人高呼 「有巴士開到東京, 8000YEN 一位有買趁手, 1715 開車!!!」 原來日本也有白牌車.
3月份仍然是冬天, 吹北風的機會比吹南風的機會大, 到時東京的幅射水平會上升. 而且東京的電車也未完全恢復, 就算去到東京都不知道要待多久才可去到機場. 我只會去大阪......
最後有四架巴士開走了. 走了二百人應該有更大機會可以上飛機吧….
1815, 今天最後一班機完成登記手續了. 結果這班機有很多人坐, 只有15個後補機位. 我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
那麼我要確保之後的逃走路線了. 首先我確定了機場會24小時開放, 可以睡在一個溫暖及安全的地方了. 睡的時候會搬到後補機位拿籌的地方, 明天拿到的必然是一號了. 既然一定去到大阪, 那麼就要查查飛香港的班機時間表了. 我手持一張可以改的回港機票, 於是便打電話回香港分公司要求同事協助改機票. 結果是訂到了後天早上的機位. 大阪距離福島核電站約1100公里 (這是我實際駕車開過的路線), 待上一晚應該沒問題. 於是再找住在大阪的朋友約好大阪酒店的房間. 就這樣我的長征路線就定好了.
就在這時候那個神奇的臨時攤位又有人大叫 :
「有兩架巴士直去大阪梅田, 13000YEN 一位, 要坐就埋黎買飛!!!」
由山形市開車去大阪, 是沿著日本海走到金澤之後向南折, 經琵琶湖東岸再於滋賀縣米原市向西折 (我的瘋狂長途駕駛經驗及地理知識發揮作用了). 一開始就是遠離福島核電站的路線.
二話不說就收拾細軟去排隊購票了.
購票不是給錢拿票這樣簡單, 要簽一張「生死狀」: 內客是說我參加了這個旅行, 途中出了任何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走法律縫隙之餘還有免責聲明嗎……
都不管了.反正不走也可能變 X-MEN.
購票之後還有大約30分鐘才開車, 於是我走上了二樓找吃的. 一看才發現所有店舖都關門了 (才1830 吧……..) 其中一家剛好是1830 關門, 裡面還有兩檯客在吃東西, 只是放了一個告示牌在門口. 於是我就碰碰運氣走進去找店員….
「不好意思, 我是由仙台走過來的…..我很肚餓….有沒有吃的? 飯團也可…..」
大概店員也看到我那副三天三夜沒有睡過一覺好的面容…..
數分鐘後店員拿著一袋東西出來.
「這個是飯團, 本來300YEN 兩個的, 老闆多送你一個. 加油吧!」
那一刻的窩心, 筆墨難以影容.
在盛載飯團的盒之中還可以找到一些配菜.
這個做飯團的老板, 那時在想什麼呢?
這三個飯團我特地留在車上才吃. 幸好是晚上的車廂, 隔壁的座位都沒有人.
傳進身體的不只是飯團的味道, 還有老闆的那份關懷.
咬下第一口, 我已禁不住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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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生難忘的三個飯團 |
吃光愛心飯團之後我再觀察坐車的是什麼人. 後來發現了全車都是中國人. 洞悉這點的乘客們就一齊做一個在日本的交通工具中很少見的動作 : 打電話.
巴士在機場等了30分鐘才開車. 在日本開車的時候通常會由司機或者副手做一個簡單的廣播, 都是「歡迎乘坐」之類的內容. 這次就有些分別了.
「我們知道大家很想盡快到達目的地. 我們會設法盡快送大家去.」
其實連司機們本身都想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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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速爆走巴士 |
預定的到達時間是翌日早上9時. 結果在司機們的奮鬥之下早了兩小時到達大阪梅田.
從KIX(關西國際空港)到HKG 的早機是0930 起飛, 由梅田到KIX 則大將需要一小時. 如果順利的話我有機會可以即日回港! 於是把心一橫即刻跑入電車站在最快方法去KIX…..
早上繁忙時間的大阪, 跟平日沒有兩樣. 人們睡的睡, 西裝友繼續看報紙追看世紀大災難的最新情況. 學生們的話題仍然是「嵐」靚不靚仔. 身處這個環境之中, 第四天處於高度戒備狀態的我顯得格格不入.
我在0810 趕到KIX, 坐電梯上二樓的離境大堂時遇到一個提早結束旅遊的歐洲人. 道出自己由仙台走出來的事之後他給我一個「good luck」.
這個「good luck」湊效了. 我剛剛趕得及上機.
在lounge 內我洗了四天以來的第一個澡.
臨上機之前還有時間在facebook 上留言.
※後記
四小時後我在香港國際機場被西方日報的記者捉到了.
老媽因為向生果投訴1868 辦事不力, 在回家途中致電我媽跟進, 輾轉之間變成了我的訪問.
就這樣回港翌日我在最暢銷的幾份報紙中出現了.
事靠數日之後, 之前RTHK phone-in 節目的主持人找我錄製一個訪問節目.
在這裡可以找到
http://programme.rthk.org.hk/channel/radio/programme.php?name=radio2/89&d=2011-03-25&p=3436&e=135527&m=episode (連結不能直接進入的朋友請找3月25日的一集)
我的經歷就是這樣了.
災難過後, 今天的東北是什麼樣子?
我的朋友給我一些上星期仙台七夕祭的相片, 將於下一集和各位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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